老太太驚了一跳，瞪大了雙眼看孫子，旁邊馮玉書嚇得不敢哭，馮秀昭捂住額頭吃驚的看大怒的大哥。

“打我有記憶起您就嫌棄我阿娘，阿娘生了大妹，您就又多了一個討厭的對象，您成天不是罵大的就是罵小的。我就想問問您我的好奶奶，馮家的女人到底做了什麽讓您這麽討厭？”

馮秀昭估摸著大哥這頓火不一般，自從他從斷頭臺上下來，一直都是處於養傷的階段，對於一個男人而言，心裏不知道憋了多少火。這下子可要怎麽收拾？

“大哥，別說了，你冷靜一點，身上還有傷呢。”

“我冷靜不了。”馮富貴自己都站不穩，卻硬撐著不倒下，“奶奶，您可知道您這一病就是四年多，阿爹阿娘為了給您治病，家裏的田地全賣了不說，就連家裏的物件，包括阿娘的嫁妝首飾全部賣得一幹二凈，就為了您能有一口藥吃，還能活下去。您自己看看，這幾年下來咱家裏還有什麽？”

“您別忘了，您明明有三個兒子，可是您去問問，這幾年二房和三房給過您什麽？要不是當初大妹堅持讓二房和三房給您盡孝道，您的藥早就斷了，說不定您早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。您天天罵阿娘，罵了阿娘罵大妹，連小妹都不放過。可您難道不知道嗎？咱家裏如果沒有這三個女人，全家早就餓死了，早就去黃泉路上相見啦。”

“大哥。”馮秀昭拉住大哥，深怕他控制不住會打人。

老太太也著實被嚇著了，她從小唯一疼愛的孫子，沒想到會這樣對她。目光一轉盯到馮秀昭身上，是這個妖女，都是因為她。

“她是邪靈，貴兒呀，她真的是邪靈，是妖怪，不幹凈，快把她趕出，快啊……”老太太抓著孫子的手，眼裏全是期許和渴望。

馮富貴徹底失望了，他敬著親奶奶，竟然這樣對自家人。他不想再說什麽了，甩開奶奶的手出去了。

馮玉書抽泣著，看著奶奶閉上眼，眼角分明有眼淚流下。

這場面始料未及，馮秀昭默默的退出房間，額頭上的傷也只是破皮沒有多嚴重。馮玉書幫她擦幹凈了血，去院子裏阿娘曬的草約取了一株搗碎，給大姐塗上去。

慶幸的是阿爹阿娘沒在家，否則還不知道會亂什麽樣。

“玉書，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，不能讓阿爹阿娘知道。”

馮玉書心有不平：“為什麽？”

馮秀昭微笑著撫著小妹的頭，“因為大姐一點都不在意。”

“我不信。”

馮秀昭點著妹妹的鼻子笑道：“你還小，很多事情還看不透。但是大姐不一樣，經過這件事大姐突然懂了很多。真的，你不要替大姐難過，也不要怪奶奶。”

不懂，馮玉書是真的不懂，別人家的奶奶哪個不疼愛自己的孫兒，只有她們馮家的奶奶，從小就生活在奶奶的咒罵中，從不間斷。

馮秀昭出了房間，看到院子裏的大哥對著那張輪椅發呆，她走過去抱住大哥的手臂，像每個有兄長的妹妹的那樣尋找能依靠的支柱。

馮富貴抽了抽手，卻被大妹抱得更緊。

“大妹，你怎麽了？”

馮秀昭笑著擡頭，似乎剛才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一樣。他不明白，也不理解。

“大哥，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兩人坐在雞舍旁邊，小雞很乖，吃飽了就睡，也不吵他們。

“大妹，你不怪奶奶？”馮富貴忍不住率先發問。

“為什麽要怪？”馮秀昭反問他，“就因為被自己的親奶奶打罵，我就要恨她嗎？”

她搖頭，馬尾在後腦上輕輕的晃著，雖然額頭上有傷，但絲毫不影響她的清秀和靈氣。

“大哥，我想我們都錯了。奶奶……她只是太孤單了，太寂寞了，太自卑了。”說到這裏她自己也紅了眼睛，想到了自己在現代的爸爸，媽媽，爺爺，和奶奶。

馮富貴心上被觸動，想了想也沒說什麽，繼續聽她講。

“爺爺是啞吧，一輩子沒跟奶奶說過一句話。我想奶奶從嫁給爺爺那時候開始就感到了孤獨，這種孤獨一直在擴大，逐漸影響了奶奶了心理健康，讓她變得暴躁，易怒，導致了她的性格改變。這是一種病態，當時間一長，就會加重。後來爺爺先走了，她雖然有三個兒子，三個兒子並不團結，二房和三房甚至對她棄之不顧，她的病態越來越重，就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。”

先不評判大妹所說是對是錯，馮富貴很意外大妹為什麽會知道這些？而且說得如同她經歷過，親眼看到奶奶的變化，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。

“還有第二點，奶奶希望得到家人的重視，他的咒罵不過是希望我們能把註意力放到她身上，關心她，陪著她。她的要求並不過分，對於一個病得常年臥床的人而言，比起沒有飯吃，她同樣害怕被她所有的家人遺棄。”

馮富貴不知道該怎麽接話，大妹一翻對他來說仿佛是打開了另一扇未知的門，他從來不知道，奶奶這麽多年的毛病不是出於真心，正如大妹所說，是因為恐懼，對生活，對親人。

“當然啦，奶奶也是要承擔責任的。一個長輩，這麽對待自己的兒媳和孫兒們，你剛才罵他一頓也算是為我們家裏的三個弱女子報了這麽多年仇。所以大哥，你不用自責，你讓我看到，我的大哥是有擔當的。”

她的安慰沒有起到什麽作用，馮富貴越想她這翻話，越覺得有道理，也越覺得自己剛才的沖動。他那樣做指不定讓奶奶多傷心。

“大妹，你真的不怪奶奶？”

“當然不怪。而且，阿娘也不會怪，因為阿娘也知道，奶奶這麽多年來不容易。至於我嘛，我一個小輩，充滿了生命力，受點委屈算什麽。我還希望奶奶能長命百歲。到時候說不定我已經七星村的名人。”

“什麽名人？”

馮秀昭神秘的笑著：“我可是有偉大理想的人，大哥你就等著吧，只要給我一個支點，我一把地球撬起來當鐵環玩兒。”

馮富貴終於有了笑容，經過大妹的講解，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給奶奶賠個不是。

不過道歉前，她想問問大妹，她的成名之路要不要帶上他這個大哥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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